做过六千例手术的医生告诉你：疼痛不应忍不必忍！

疼痛两个字，每个人痛得各不相同。

有人正从锅里挑面突然四肢痛得不能动弹；有男性不好意思地说，自己的疼痛在腹股沟区，有点像女性产后疼痛；有人早晨起床只能走一两分钟，站着说话都腰疼；有人只是想为老婆盖个被子不料换来一声尖叫；有人在旅途中肩膀突然像针刺，又像刀劈斧砍……

这些稍显“戏剧”性的疼痛，都是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疼痛科专家楚磊，接诊过的病例。

多国研究数据显示，成年人中有超过20%，在承受慢性疼痛。据统计，我国慢性疼痛患者超过3亿人，且每年以1000万-2000万人的速度快速增长。2023年，我国慢性疼痛相关疾病住院患者高达2615万例，仅疼痛科收治的患者就提升了35.1%。

相比于急性疼痛的快速治疗，慢性疼痛患者习惯性“忍一忍”，身体和精神都备受折磨。

在大量案例和治疗细节当中，楚磊医生强调一个理念：疼痛不应忍，不必忍，微创手术能很好缓解疼痛。

10月21日-27日是中国镇痛周，关注慢性病疼痛成为大家的共识。今天，一起看看一所医院里被“翻修”过的疼痛病人。

楚磊正在为患者做手术。受访者供图 华龙网发

第1个和第6000个

坐在记者面前的楚磊，85后医学博士，显露出湖南人的书卷气。采访前一天，他从早晨开始不间断手术，熬到了深夜11点。

14年来，他已完成脊柱微创手术6000余例。

两个月前，海南人黄先生飞到重庆找到楚磊。他患有胸椎黄韧带骨化引起的胸椎管狭窄症，大腿内外、脚掌和脚背疼痛难忍。历经六个月折磨，黄先生站立和行走变得困难，甚至出现发抖现象。

害怕开放性大手术，更害怕不手术导致病情恶化后大小便失禁或截瘫，黄先生抱着期望来到在重庆率先开展胸椎内镜手术的楚磊。

像大多数有备而来的患者一样，他说话开门见山。

第一句：我要做手术！

第二句：你能不能亲自为我手术？

职场人士容易遭遇颈椎和腰椎折磨，但对于脊柱医生来说，胸椎手术才是风险最大的。“前者毗邻的神经可以在有限范围内拉伸触碰，后者的神经更加敏感脆弱。”

楚磊团队精准定位狭窄节段，只开了两个不到一厘米的小口，通过双通道脊柱内镜对胸椎狭窄的节段及骨化黄韧带进行切除。

无影灯下，争分夺秒，毫厘之间，精准切除，神经毫无损伤。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，楚磊靠着丰富的经验完成了。

然而，14年前，骨科方向的楚磊还没有听说过脊柱内镜。

“你会做脊柱内镜吗？”本科即将毕业时，楚磊在一所湖南大医院学习时，对方抛出的问题让他猝不及防。

好奇心是最好的催化剂。楚磊多方打听才知道，脊柱微创技术在国内刚刚兴起。他找到了从美国著名脊柱外科中心、St.Louis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学成归来的邓忠良教授，拜师学艺。

“长久以来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，邓教授当时又惊讶又高兴。”楚磊介绍说，“2010年，邓教授在重庆附二院施行国内第一台颈椎内镜微创手术，我就是这台手术的助手。”

对于亲眼见证的第一台手术，楚磊忘记了患者的具体病情，只记得自己通宵达旦观看国外此类手术的视频资料。经过不断的学习和反复的操作，终于掌握了脊柱微创技术。待自己真正操刀脊柱内镜手术，紧张极了。“当时脊柱微创技术还不成熟，对于镜下解剖不熟悉，一旦伤及神经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楚磊坚持了下来，完成了6000例手术。其中一位“特殊”的病人，竟是自己的导师邓忠良教授，“才给他做完腰椎手术不久”。

从2013年起，他还在全国300余家医疗单位推广脊柱内镜技术，培养人才200余人。

胸椎手术透视片。受访者供图 华龙网发

14岁患者和94岁的患者

作为一名脊柱微创和疼痛“双栖”专家，楚磊让无数人逃离了疼痛折磨。

疼痛超过3个月得不到缓解，即为慢性疼痛。但大多数人对于慢性疼痛，选择隐忍。其实疼痛也是一种疾病信号，需要在医院得到专业治疗。

14年中，楚磊接诊过各个年龄段的患者，小到14岁大到94岁。但在楚磊的印象中，做微创手术获益最大的患者还是青少年和老年两个年龄段。

楚磊解释称，青少年对于运动的要求高，微创手术破坏小，术后恢复较快，手术效果好；至于老年群体，开放手术创伤大，有些患者无法耐受麻醉和大的手术创伤，所以只能忍受痛苦。但是微创就给这些患者带来改变。

青少年踢足球、女孩学舞蹈韧带容易受伤。有个14岁的喜欢跳舞的女孩，脊柱内镜手术三个月后，重新开始了梦想之旅。

“腰椎间盘突出就像轮胎用久了会出现裂缝，而突出的髓核就是受挤压跑出来的物质。”

相对来说，年轻人在慢性疼痛中受折磨的时间较短，能采取更积极的方法治疗。而老年人则因为观念或者受条件所限，忍耐了更长时间的疼痛。

重医附二院疼痛科承办第十七届疼痛学科建设发展学术研讨会。受访者供图 华龙网发

今年7月， 94岁高龄且基础疾病众多的刘阿婆找到楚磊时，已经忍受腰痛长达十年了。入院后，诊断患有腰椎退行性疾病（远端综合征）。

远端综合征是指L5脊神经在远离椎间孔区域，受L5椎体侧缘骨赘压迫，或在L5肥大的横突与骶翼之间受压迫，引起典型的L5脊神经根病，从而出现与腰椎间盘突出症相似的下肢放射痛，此症状比较罕见。

楚磊了解患者病情后，组织由疼痛科、放射科、麻醉科、心血管科等多学科专家组成的团队进行全面评估，成功实施了内镜下L5远外侧横突与骶骨翼形成的假关节处精准减压。

随着技术进步，微创治疗疼痛成功率越来越高。2023年6月，楚磊团队完成了西南首例脊柱手术机器人+OLIF（斜外侧椎间融合术）手术，从植入椎间融合器到植入椎弓根螺钉，全程实现智能化、精准化、可视化、微创化。

应邀参加湖南省医学会疼痛年会。受访者供图 华龙网发

重生和带着尊严离世的

疼痛是继呼吸、脉搏、体温和血压之后的“人类第5大生命指征”。

在楚磊接触到的大量腰椎、颈椎疼痛外，还有一种较为常见的是“带状疱疹”疼痛，堪比生小孩的疼，很多地方也叫蛇缠腰。绝大多数人身上都埋着这个雷，年纪大了或者免疫力下降的时候就可能引爆。

年近七旬的张芳（化名），饱受缠腰蛇折磨近1年，经过各种镇痛药物、神经阻滞等多种治疗后，疼痛仍未得到有效缓解。来到重医附二院被诊断为：带状疱疹后神经痛，疼痛评分8-9分（根本睡不着觉）。

虽然带状疱疹后神经痛治疗起来复杂棘手，但目前临床上有一种较为先进、疗效可靠的技术手段——脊髓电刺激术（SCS）。

简单说就是：把一种特殊的电极通过微创手段植入到相应阶段硬膜外间隙，通过体外连接的控制设备，使电极发出电刺激，阻断疼痛信号通过脊髓向大脑传递，使疼痛信号无法到达大脑皮层。

来到疼痛科的，不少人经过手术之后仿若“重生”，也有大量癌症患者减轻了疼痛。

有数据显示，约70％-80％的中晚期癌症患者存在中至重度癌性疼痛，即便规律服用镇痛药，许多癌症患者仍承受着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。

于先生是一位乙状结肠恶性肿瘤术后6年的患者，因癌痛转移术后复查入院，常常疼得在床上打滚，以致睡眠障碍，现口服及肌注药物止疼效果不佳。

转入疼痛科后，楚磊决定为其安装鞘内镇痛泵，经椎旁间隙植入椎管内导管，后将吗啡泵置入皮下，术后疼痛基本消失。

“抗癌7年，我并没有被病魔打垮，但这两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，术后是唯一一个安稳觉。”术后第二天，于先生感慨万分。

每当接诊癌症患者，楚磊都安慰对方说，患了重症之后不该再被疼痛折磨。

“有家属告诉说，他的父亲只多活了一个月，但最后没有疼痛，走得很有尊严。”

华龙网首席记者 李凤兰